求學和吸收新思想的時代

孫中山1866年生於廣東省香山縣（今中山市）翠亨村，乳名帝象，族譜名德明，訓名文，號日新，再改為「逸仙」；後來流亡日本時化名「中山樵」，演變為後來被人慣稱的「孫中山」。

 

1878年，12歲的孫文隨母親遠渡重洋，投靠僑居夏威夷的長兄孫眉，「始見輪舟之奇，滄海之闊」。少年孫文在夏威夷接受西式教育，因為他欲受洗信仰基督教，被兄長反對而送回家鄉。而後又離鄉到香港繼續學業。

 

香港是中西文化的交匯點，歷史的原因使它成為國人通向海外的重要門戶。這裡有比清朝統治地自由和寬鬆的社會環境，能接觸到當時世界上較先進的科學和思想，因此香港孕育了不少出類拔萃的領袖人物。孫中山在香港度過了8年光陰，成為他求學問和吸收新思想的大學堂，他的革命思想在此逐步形成。

 

學成之後，孫中山有兩三年在澳門和廣州行醫，然後就義無反顧地投入到反清救國的革命事業中，他和戰友們利用清朝鞭長莫及的香港，策劃和領導了辛亥之前在華南的多次起義。

 

這條史蹟徑主要在香港島北岸的中環、上環舊城區，這一帶街道風貌依然饒有懷舊趣味。史蹟徑是按照今日連貫的路線編成，並非跟歷史時序。為了讓各位看官清晰感受到歷史脈絡，我採取故事的時序來闡述。

 

首先讓我們來到位於西環與上環交接的孫中山紀念公園，公園大草坪中央屹立着孫中山全身像，公園裡還有史蹟徑的地圖，把地圖拍入手機，就不會迷路。

 

由公園外的行人天橋過馬路，找到東邊街，在這裡沿斜坡路向上走，到東邊街尾，便見街道東側有一間「般咸道官立小學」，這校址的前身，就是孫文到香港之初就讀的「拔萃書室」，校門兩側一對聯：「銀禧般小耀；男拔中山傳」。對聯說明了孫中山曾就讀的男拔萃書室，給般小帶來光彩，是為孫中山史蹟徑第2站。

 

話說1883年，孫文與同鄉好友陸皓東在拔萃書室同窗共讀。1884年初，他們按照自己的願望加入基督教，在必列者士街2號的美國公理會福音堂，接受傳教士喜嘉理博士（Rev.Charles R.Hagar）的洗禮。隨後，他跟喜嘉理牧師到澳門、香山去傳道，大約3個月。孫文在回鄉傳道時，感到自己的中文水平不足，於是在回香港後，請道濟會堂（即今日的中華基督教會合一堂）的區鳳墀長老補習國學。孫文在受洗時用「日新」之名，區長老為他改為「逸仙」（Sun Yat Sen）。此名後來響徹天下。

 

1884年4月至1886年6月，孫文進入中央書院就讀，這是香港首間中英雙語教學的官立中學。當時，在越南、廣州灣發生了中法戰爭，後來清廷被迫簽署屈辱的《中法條約》，孫文非常不滿。他在後來的《革命緣起》一書中說：「予自乙酉（1885年）中法戰敗之年，始決傾覆清廷。」

 

孫文就讀的中央書院，當年校址在上環歌賦街44號（孫中山史蹟徑第5站），後來搬遷到鴨巴甸街，並改名為皇仁書院（孫中山史蹟徑第9站）。1950年代，學校又遷往銅鑼灣。

 

如今，皇仁書院仍然以傑出的校友孫中山為榮，校園裡屹立着一座少年孫中山像。這座銅像是由皇仁書院的另一位傑出校友霍英東先生捐建的；我也算出了一分力，在2011年請我的大學校友、雕塑家段起來教授塑造了。

 

1886年夏天，孫文在中央書院肄業，繼而到廣州博濟醫院學醫。一年後，孫文回到香港，進新建的西醫書院繼續學業。

 

意氣風發的「四大寇」

1887年10月1日成立的香港西醫書院，是按照英國醫學院的模式創辦，學校設於醫院之內，這家醫院就是雅麗氏紀念醫院（Alice Memorial Hospital）。這是華人領袖何啟為紀念英籍亡妻雅麗氏（Alice Walkden）而捐資興建的。

 

何啟希望開辦西醫書院培養華人西醫，成為香港歷史上第一所專上院校，亦被視為香港大學（孫中山史蹟徑第1站）的前身。

 

西醫書院院長由史超域醫生擔任，並邀請當時的兩廣總督李鴻章為名譽贊助人，何啟是唯一的華人教授，其他教授均為西人。

 

當時的雅麗氏紀念醫院和香港西醫書院在荷李活道77-81號（孫中山史蹟徑第10站），相鄰的75號就是當年孫文常去的基督教道濟會堂舊址（史蹟徑第11站）。這裡處在鴨巴甸街與荷李活道相交的十字路口，對面就是後來興建的中央書院（1894年改名為皇仁書院）第二代校址。孫文雖然沒有在第二代校址上學，但曾出席其奠基禮。1950年代書院遷往銅鑼灣後，舊址曾用作警察宿舍。現在，將建築群進行活化利用，改為藝術創作場所。

 

孫文是西醫書院第一屆學生，在西醫書院的5年習醫生涯，他結識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，包括恩師何啟、康德黎，以及關係最密切的同學陳少白、尢列、楊鶴齡等人。

 

孫文與陳、尢、楊經常聚會的地方是在楊鶴齡的祖產商號「楊耀記」（孫中山史蹟徑第6站），他們在一起高談闊論時局，鼓吹反清朝帝制和建立共和的思想，因為他們言詞無忌，所以被人戲稱為「四大寇」。

 

「楊耀記」原是坐落在中環歌賦街8號的一座小樓，1980年，原址改建為7層高的樓房，門牌也變成了24號，現在樓下成為一家咖啡屋。

 

孫文等人還有一個聚會的地點，是在中環擺花街2號的杏讌樓西菜館（孫中山史蹟徑第13站）。這地方在威靈頓街與擺花街交界處，現在此門牌地段當然面目全非了，所幸的是其旁邊還是那條石板街，花崗石砌成的台階老舊得能讓你很容易地代入到「四大寇」的時代。

 

尋找楊衢雲與輔仁文社

孫中山的同輩好友，許多都是立志救國的華人精英。

 

1892年3月，楊衢雲（1861-1901）和謝纘泰（1872-1938）等人在上環的百子里1號成立了輔仁文社（孫中山史蹟徑第8站）。這個學會以「開通民智，改造中國」為宗旨。社長楊衢雲是當時香港的青年領袖，後來，輔仁文社併入了孫中山創立的興中會，楊衢雲曾任會長。

 

離輔仁文社舊址不遠的結志街西端街口，就是楊衢雲遇刺處（孫中山史蹟徑第7站）。如果你看過電影《十月圍城》，就會看到電影版的事件：由張學友飾演的楊衢雲正慷慨激昂鼓吹革命之際，被清廷派遣的殺手槍擊倒地。真實事件是：1900年秋，楊衢雲與孫中山策動了庚子惠州起義，清廷恨之入骨。1901年1月10日，楊衢雲在結志街52號2樓的家中，被刺客潛入槍殺。

 

楊犧牲後，被安葬在跑馬地的墓場，因為恐防清廷派人破壞，墓碑上沒有刻任何碑文，只有編號：6348。

 

興中會的秘密據點

正當輔仁文社成立之際，1892年7月，孫文以首屆第一名的成績在西醫書院畢業，他在12個科目中，考獲榮譽成績共10科。在畢業典禮上，當時的香港總督威廉．羅便臣親自向孫文頒獎。當晚，在太平山頂的柯士甸山酒店舉行晚宴，由香港政府輔政司兼西醫書院司庫駱克致辭，孫文致答謝辭。

 

1894年11月24日，孫中山在檀香山創立了興中會，並確立了「驅除韃虜，恢復中國，創立合眾政府」的誓言。1895年2月，孫中山回到香港，召集舊友陸皓東、鄭士良、陳少白、楊鶴齡等人，密謀與楊衢雲的輔仁文社合組興中會總會。 2月21日，興中會總會於中環士丹頓街13號（孫中山史蹟徑第12站）正式成立，為了作為掩護，租用的會所外掛上商號招牌「乾亨行」。

 

現在，士丹頓街13號已變成了一處佛教的庵堂「永善庵」。

 

香港興中會總會成立之後，迅即展開了革命活動，吸納會員，當年就策劃重陽節在廣州舉行武裝起義，稱為「乙未廣州首義」。

 

可惜初期革命黨人的組織不夠慎密，僱用的會黨兵勇也不可靠，在起事前夕被清軍識破，革命黨人遭到殘酷鎮壓，陸皓東等人被捕殉難。兩廣總督要求香港政府逮捕孫文，港英政府還算客氣，於1896年3月下令驅逐孫文出境了事，規定5年內禁足香港。其實，孫文在4個月前早已遠走高飛了，他和陳粹芬、陳少白、鄭士良等由廣州潛逃到澳門，得到葡國友人飛南第（Francisco Fernandes）暗中協助，乘船赴香港。1895年11月2日，孫中山偕陳少白、鄭士良等乘船轉往日本神戶。

 

港府在1902年、1907年又重申禁令，所以孫中山一直不能回到這個孕育他的革命思想的地方。

 

在士丹利街的中國日報

孫中山史蹟徑第14站，是在香港中環的士丹利街24號《中國日報》報社舊址，原址今天為著名食府「陸羽茶室」。

 

《中國日報》是興中會的機關報，創辦於1900年，是中國第一份革命黨人的報紙，被稱為「革命黨組織言論機關之元祖」。

 

早在興中會創立初期，孫中山就計劃出版報刊宣揚革命，可惜「乙未廣州起義」失敗後，孫中山被迫亡命天涯，辦報之事便擱置了。

 

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，孫中山決心重整被瓦解的香港革命大本營，策動興中會的第二次革命起義，於是立意辦一份《中國日報》，鼓吹革命和反對保皇。

 

1899年秋，孫中山派陳少白回香港辦報。陳少白在中環租下了士丹利街24號作為《中國日報》的報館，並擔任總編輯。1900年1月25日，《中國日報》正式出版，成為中國第一份以宣揚民主革命為宗旨的報紙。

 

陳少白是孫中山的摯友，而且是革命的重要骨幹和領導人之一。他一面主辦《中國日報》和領導香港興中會，一面聯絡三合會及兩湖的哥老會，聯合組成興漢會。興漢會推舉孫中山為會長，致力策動粵、桂、滇等邊沿省份的起義。當時，興中會的辦事處就設於報社的三樓，這裡也成為策劃庚子惠州起義的據點。

 

1900年，中國北方發生了義和團運動，清朝政局動蕩，興中會把握時機，孫中山與楊衢雲、鄭士良等興中會會員及一些日本志士往香港策劃起事。因為香港政府不許孫中山登陸，他們只能在船上開會。隨後，鄭士良在惠州指揮了起義，起初連戰皆勝，可惜因後援軍火不繼而功敗垂成。

 

 

武裝起義的策劃中心

從1895年香港興中會成立起，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的16年間，孫中山和他的戰友策發的10次武裝起義，其中有6次是興中會和其後的同盟會香港分會以香港為基地秘密發動的。中環德己立街20號地段（孫中山史蹟徑第15站），在1903年這裡4樓是一家「和記棧」商號，當年謝纘泰等人就以這裡作為總部，進行了「壬寅廣州起義」的前期策劃。

 

自從楊衢雲被害以後，謝纘泰決心要為楊報仇。他聯合參加過太平天國起義的前太平軍將領洪春魁，號召各地洪門會黨中人參與起事。當時擬定，1903年1月25日舉行起義，計劃趁除夕省城大小官員齊集城南萬壽宮行禮時，各路軍隊同時起義，一舉佔領各衙署，宣佈成立共和政體，建立「大明順天國」。他們還推舉容閎（1828-1912，中國近代史上首位留學生，改良主義者）為臨時政府大總統，資助其事的包括何啟、胡禮垣、何東、區鳳墀、尹文楷、鄧蔭南、李紀堂等商紳名流。可惜，香港警方破獲了「和記棧」據點，清政府根據各方情報破獲了廣州的起義機關，捕殺了黨人十多人。事敗後，洪春魁逃往新加坡，謝纘泰從此退出了武裝行列，改以傳媒鼓吹中國的革新，後來參與創辦了《南華早報》。

 

香港殖民政府雖然經常找革命黨人的麻煩，甚至把孫中山等領袖人物驅逐出境，但是畢竟不像清朝政府動輒要砍頭。所以，革命黨人利用有限的自由，使香港既成為辛亥革命前期武裝起義的策劃和指揮中心，又是經費的籌集和轉匯中心，還是軍火轉運中心。每次起義前的海內外同志的聯絡，起義失敗後革命黨人的疏散避難，香港都起了重要作用。

 

這些革命黨人的住所散佈於香港島灣仔、中環、上環一帶，主要在威靈頓街、摩利臣山道、堅道、皇后大道東、普慶坊等街道的民居中，稱為「招待所」。在掩護眾多無名英雄的藏身地點中，有兩處較為人熟知，一處是上環普慶坊的同盟會招待所舊址（孫中山史蹟徑第3站），一處是屯門青山下的紅樓。

 

孫中山與香港大學

香港大學是香港的第一所大學，也是遠東歷史最悠久的大學之一。

 

湊巧的是，香港大學正式成立於1911年，與辛亥革命同年。若從香港大學的前身香港西醫書院算起，則可以追溯到1887年，至今已138年了。

 

在香港建綜合性大學，是由香港第14任總督盧嘉（Lugard）提出，他認為一來可與當時爭相在中國建大學的列強競爭，二來可讓香港的中國人認同英國的價值觀，以利英國對香港的管治。盧嘉的建議得到社會各界的贊同，印度商人麼地願捐資15萬元，清朝兩廣總督張人駿捐款20萬元，省港工商界也覺得成立大學有助中國人學習西方的科技，於是紛紛捐錢出力支持建校。何啟在建校過程中也起了推動作用。

 

 

港大本部大樓列入古蹟

香港大學經過一個多世紀的發展，現主要分為三處校園，佔地共約50公頃。香港大學本部坐落在上環半山區的薄扶林道以東和般咸道以南，校園建築物依山勢高低錯落，宛如山城。校園內有不少建築物在初建時期與辛亥年代相仿，目前仍保存完好。最有歷史意義的建築物，應數1912年建成的大學本部大樓，它被列入了香港法定古蹟。孫中山曾在這座大樓的大禮堂「陸佑堂」，向數百名師生和社會賢達進行了演講。

 

1923年，國民黨聯軍收復了被陳炯明佔據的廣州，孫中山從上海回廣州重建政權，途中在香港稍作停留。2月20日上午，孫中山應香港大學同學會的邀請到香港大學舉行演講。出席演講會的有香港輔政司兼港大副校長告羅．司芬（Claud Severn）、華人富商何東等知名人士，以及師生400多人。大批學生在校門迎候，他們用椅轎抬起孫中山，歡呼着走向大禮堂。孫中山用英語演講，講述了他革命思想之形成，會後又與大家在大樓外合影，這照片成為近代史上的珍貴影像。由於這一盛事，以及孫中山曾是香港大學前身西醫書院第一代學子，香港大學被列為孫中山史蹟徑的第1站。

 

香港大學本部大樓建築物是後文藝復興時期的風格，為了紀念華人實業家、慈善家陸佑，其大禮堂命名為「陸佑堂」。